三月木棉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08-6-30 19:25:13特别声明:以上作品内容(包括在内的视频、图片或音频)为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如遇版权问题,请立即联系删除。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videos, pictures and audi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the user. This platform mere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pace services. In case of copyright issues, please contact us at the first time and we will remove the related content immediately.
大名: | (*缺省将显示IP) |
内容: | |
一
有间酒吧,就叫这名字。从我居住的地方走过去,大概需要十五分钟。它占地颇广,最神奇的地方当然是在酒吧中央,有棵木棉树。从喧闹的酒吧大厅穿过一个只有一棵木棉树的小院落,吧主别出心裁地弄了好些雅致的小包厢。
带我去的那个男人,他很满意我这样的惊奇。他挺高,眉清目秀,是个养眼的男子。并且微笑温暖,这是我肯跟他走的原因。我安慰自己,天气冷,我需要太多温暖。
我们一块走过木棉树下,掉光了叶子的木棉树,形状突兀。在清冷的月光下,有点迟墓的哀伤。我停下脚步,仰起头看了一下。身边的男子在黑夜里无声的笑了,他说,你认识木棉?我说,听说过。他仍然笑,我小时候常常去捡木棉花。我看看他,他说,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河边最多的就是木棉树,一到阳春三月,刷刷地全开了花,漂亮得不得了。
我有点失笑。这男子,语气听上去还一派天真,怎么也不象是会带人开房的风流人。但此刻,我们分明要成就一场风流情事的。或者,他是要调节一下气氛?我再次失笑了。都是成年男女,偶尔相逢,皆需要抚慰,哪里还用得着更多铺垫?我们又不会再重逢。他揽着我往前走,说,三月吧,到三月你来看,它会开花的,开满一树。我保证。
我感觉好久没有任何男人对我做任何保证了,哪怕是一朵花的盛开。我有点感动,于是主动地抱紧了他。他开始温柔地吻我,他的唇有些凉,渐渐地热起来。他无疑是热情的,但是他不知道,我一向性冷淡。他察觉了。呵,这是个细心的男人。他凑到我耳边问:不好吗?我笑了笑。他就明白了。他松开我,有点自嘲,看来我魅力不够哦。他转身拧亮落地灯,我抬起头来,看到他眼角边,一道细细疤痕。他看着我许久,说,你很漂亮。突然他扯扯我,来。他把我推到墙边,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轻轻摆手,示意我别做声。然后,我听到了一些呻吟声。它们从隔壁传来,渐渐地越来越急促。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的脸渐渐烧红起来,他轻笑着,把手探进我毛衣里。我忍不住轻叫一声,主动地把腿缠了上去。我当然不是真的性冷淡。但是他怎么知道的?
二
这是我第二个男人。不,详细说来,这是我第三个男人。有点复杂。不过,我慢慢会说清。他让我叫他小宝,我让他叫我小贝。然后我们俩相视而笑。这是一间特殊的屋子。这样的包间,理所应当使用完好的隔音设备,但这间,偏偏就故意没设。为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节目。如果你提出要住这一间屋子,那么收费会高一点。因为它能让你在聆听别人的欢爱过程中,自己也得到高潮。这个节目就是偷听。听说现在网上很流行这玩艺,真的很刺激。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仍然脚步踉跄了。他上前一步搂紧我,轻声说:我爱上你了。我知道不能相信他。呵,谁也不能相信。我笑了,主动搂紧他。我说,真的吗?他说,真的。他的语气很认真,像真的是在说真话。我说,那么,陈立明答应给你多少钱?他说,不是钱的问题,是我的酒吧。非常需要他的首肯。你知道,这片地,本来已列入拆迁范围。如果我可以帮他一个忙,他也就能帮我一个忙。我笑了说为了我你打算放弃这地了?他看着我,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我说,你爱过她?他笑了,说,以前的事,不提了。我说,那么说说现在吧。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失去你的地。你仍然可以把刚才那一段录音给他,不过不是现在,好吗?我转头看向窗外,木棉树和我一样迷茫。我继续说,你知道,他无非是要摆脱一个女人罢了。他说,原谅我。我想笑,但是哭了。
好了,让我们来说说陈立明。我17岁认识他,17岁我一个人在举目无亲的省城胡乱闯荡,他像个英雄从天而降,把我带到破旧的小屋,不肯再让我去良莠不齐的美容院帮工,他整天跑去找小工做,赚点微薄的钱,给我吃给我穿。有一天,他在巷子里碰见一个中年女人,天很黑,他一整天都没有挣到钱。中年女人手里拎着漂亮的包,他哗哗地跑过去,抢过包就跑。
包里有500块钱,陈立明第二天就用它们到服装市场批发了一大堆廉价的内衣裤,摆在巷子口叫卖。那是他的第一桶金,也是今天事业如日中天的他不肯娶我的原因。我们共过那么尴尬的患难,他看到我就能想起那么粗陋的昨天,叫他如何能娶我?我愿意理解他,以至于要找一个人来引诱我,再录下我背叛他的证据。
我们曾经住在那么小的屋子里,隔壁的每一声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每一次纠缠在一起,都不敢发出声音,但情至深处,哪里又顾得上。到后来,隔壁也会一样,嘈杂呻吟。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整整三年。等到我们真正搬到了属于我们的,宽大整洁的新房子。我突然间,就没了欲望。努力过的,但欲望像只鼠,溜走了,找不着。
有一天,他在家里摆桌打麻将,许多人,他的朋友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有些小钱,喜欢女人,喜欢打麻将。我去卫生间,他突然跟了来,进来就搂住我,脱我的衣服。外面麻将声哗啦啦 的,我又怕又羞,但欲望突然间便像那夏天里陡然而至的暴雨,说来就来。后来每每,不是偷听他人,就是知道有人偷听,我才会兴致勃勃。陈立明说,是穷落下的病根。
这个病根,他终于决定要铲除了。而且需除得义正辞严。
三
我跟小宝每天见面。他好像真的爱上我,那间包厢再没有提供给任何别人使用。有时候他没空,我独自呆在屋子里,听着隔壁的声响,在臆想中一个人达到高潮。
很久没有跟陈立明见面,但婚期一日日临近。他很忙,我知道,因为他就要再次官升一级。这年头,手里有点钱的人迟早要从政,他一早野心勃勃,盼望的就是此刻。
一个月后,晚报突然曝出我和小宝的私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陈立明感情深厚,正筹备婚礼。好了,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我。但他坦然接受采访,表示不相信这事。我与小宝一同收看电视节目,他说,你运气不好。我很镇定,我说,我向来运气就不好。网上也在热炒此事,而有关我和小宝的音频也被上传了。
小宝抱着我,他问我,为什么仍然让他把东西交给陈立明。我笑着反问,小宝,你为什么会爱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那株木棉,你为什么不舍得砍掉啊?我听说,如果木棉太孤单,就不会开花。小宝看着我,我轻声说,告诉我你的从前,我想听。我很闷。他犹豫了一下,说,睡吧。我们并排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终于还是下床去,踱到窗边,燃支烟。他的背影消瘦,肩薄而宽。我从来没跟他提起,这样的背影,我在梦中曾经见过一千次。我们对木棉都刻骨铭心。他以此为酒吧命名,我为这名而来。然后,我们重逢,是重逢。但是他不知道。
他没变,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简直看不清眼角那伤痕。变的是我。我现在叫小贝,我没对他说谎。只不过,八年之前,我叫周荮。哪怕是陈立明,也是不知道的。我原本也打算,永远忘掉的。如果没有与他重逢的话。所以说,命运是奇怪的,有些人,你注定逃不掉。
四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她死于难产。我的父亲很疼我,但他来去匆忙,像每一个男人,为权势,为金钱,单单不为感情。他请了一个保姆来照顾我,我过着吃穿不愁的生活,甚至稍显奢侈——当然是物质上的。我16岁那年,他终于再婚。我的继母很年轻,只比我大了8岁,非常漂亮。她来了以后,父亲在家的时间多了起来,他们非常相爱,看得出来,有时候在饭桌上也打情骂俏。家里的气氛空前地好,我为此原谅她的嚣张和得意。我们一度相安无事。
假若小宝他不出现的话。我的继母一直这样叫他。她带他来,说是她表弟。父亲表示要好好照顾他,于是让他为自己开车。父亲忙,那车基本上是我的继母在用。
我只有16岁,但我眼神犀利。太多的言情电视剧告诉早熟的我,生活从来不会太简单。我跟踪过她,发现她与别的男人约会,我甚至用摄像机,在阳台摄下她与小宝在园子里紧紧拥抱的场景。
父亲生日那晚,我们一块儿出去吃饭,K歌,大家玩得很开心。回到家深夜了,父亲与我的继母先上了楼,我和小宝,冲了咖啡喝。半小时后,我的尖叫声吵醒了父亲,父亲看到我时,我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小宝坐在地上,眼角渗出鲜血。我扑到父亲的怀里大哭。我不肯父亲被人欺骗,威胁小宝让他走,不然就把事情告诉父亲,没想到他醉了,一把把我推倒在沙发上,乱摸乱吻,我情急之下,用身边的摄像机砸伤了他。父亲震惊至狂怒,他颤抖着嘴唇让小宝滚!还有,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都滚!
当大门哐嘟地关上时,我松了口气,身后却传来父亲陡然摔倒在地的声响。我打120,等不及了,跑到门外叫车,但疾弛而过的车子挂倒了我。就是这样,父亲心脏病突发去世。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脸部受了伤。两个月后,我到了省城,花光了带来的钱,做了整容手术。再后来,我认识了陈立明。我们生活得那么拮据。我回过一趟小城,这才知道我的继母举报了父亲的经济问题,我们住的屋子,父亲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被充公了。
五
不久,晚报上再次惊曝陈立明未婚妻事件内情。报道很肯定地说此事完全是陈立明一手所为,陈立明早有新欢,且新欢身家雄厚,陈立明于是出钱设局试图抛弃旧爱。网上同时出现了我与小宝的对话音频,还有陈立明与新欢的缠绵音频,一时间,陈立明名声扫地。
这当然是我的所为。我只需找个人,到报社报料就可以了。与小宝的对话,是我用手机偷偷录下。原谅我如此警惕,我不得不保护自己。了解了事情真相,我让小宝叫陈立明到三月木棉来玩,然后为他与他的新女友提供了一个包间,我就在隔壁,录下了他们欢爱的声音。
陈立明升职无望,据说新欢也离他而去。小宝说,好了,你这仇也报得彻底了。陈立明完了,小宝的地当然也完了。三月木棉早已停业。我对不起他。我说,小宝对不起。他看着我,突然说,你是指从前还是说现在?我吃了一惊。他上前一步说,知道我为什么样样随着你?如果不是爱你又怎么会这样帮你?可是我为什么爱你?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我的泪水突然决了提。他什么时候认出了我?他把我揽在怀里,你左胸上有颗痣,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伏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八年前,我第一次见他,就爱上他。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载着我,到红水河的岸边,拾那些散落在地的木棉花。那一夜,我质问他,为何与我的继母纠缠不清,他说,没有没有,是表姐突然地就抱住了他,说喜欢他,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只喜欢我。我们拥抱在一起,我愿意的,我想过了,把自己给他。是我对不起他,我喜欢他,但不得不利用他。我憎恨我年轻的放荡的继母,我决不允许她伤害我的父亲。最后,我推开他,用摄像机砸了他。
他吻吻我的头发,说,别哭,小贝。我热烈地回应着他,想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