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經過了有段時間，離現在的我們，好遠好遠，」
「或許，已無任何對錯與否了吧。嗯？」
「只是沒有了妳，自從沒有了妳，我便感到十分孤寂。」
很久以後的這個時候，我們再度聯絡。
我們一向那麼要好，每次只要一見面，就會有話，好多好多，幾無間斷。這一次妳也在電話的另一頭，不停地對我訴說，可是，請原諒我，只能夠靜靜，靜靜地聽著，再無力熱切地，每句都給予回應。
「妳幫幫我，幫幫我，除了妳，再沒有誰得以拉我一把。」
妳要我怎麼幫妳呢？我疑問可我，無力說出口。妳眼前的這個窟，這麼深，這麼暗，這麼地深不見底，我曾經跳入過，就在妳面前，是妳推了我一把，妳瞧見了，我這麼痛，這麼痛卻無力嘶吼，我的全身，佈滿了血跡斑斑，近乎死。妳都瞧見了，如此慘痛的一切。
可妳還是自己跳入了，如此地義無反顧。
「我知道自己的愚蠢，我亦知道自己這麼做，再無法後悔但是，」
「終究我還是愛上他了並且，離不開他，捨不得背離遠去。」
『所以呢？』我說。所以呢？既然是如此，妳又要我幫妳甚麼、怎麼幫妳呢？妳的腳步走來如此堅決，妳跳下這個窟，落下的弧度這麼完美、如此乾脆，我又能夠說些甚麼呢？即便說了很多很多，亦是只能爾爾，不是麼？
「我需要一個，得以離開的，堅決的理由。」
呵。我笑了，輕輕淡淡的，而後是沉默，晌久晌久。
『離開，其實比想像中來得簡單多了，』
『只稍移動妳的腳步，然後轉身，背離，一切就都遠在後頭，如此輕快。』
『曾經我亦寸步難行，雙足重得有如千金，似是被條無形的鎖鍊栓住，無比牢固，彷彿一動便傷痕累累。』
『但真的，並沒有這麼困難，離開了便是離開，便是結束。』
『而理由，不過是給予自己一個，無謂的藉口，證明自己這麼做不會有錯。』後來我說。
「可我愛他，仍然愛著他，就這麼離開了我，實在無法。」妳的聲音那麼急促，我聽的出，妳害怕著甚麼呢？是否心裡頭仍眷戀著他的髮他的眼，是否腦海裡還記憶著他柔軟溫暖的薄唇吸吮著妳，他寬厚的肩臂佔有著妳？而妳害怕離開，是否僅是怕再也毫無任何理由得以，擁抱著現在仍屬於妳的他？
那，妳又何必離開？既然妳仍深愛著他，妳又何必離開？
我喜愛妳，喜愛的這麼深，這麼深，可妳不也離開了我，背棄了我，如此地絕決，連頭也沒再回？妳那時的步伐踩得多麼有力，即便我如何叫喊，妳仍是這麼走著，停也沒停地，如此絕決。妳有否想過，我的心有這麼酸，這麼痛，妳有否想過，我的淚有這麼苦，這麼濃？
「他說他對妳很好很好，我親眼看見，他對妳是這麼的好。」
「妳還背叛了他，他說的如此斬釘截鐵，他說，妳背叛了他。」
他的話妳是這麼深信且不疑，他是妳的天，妳的地，妳奉他如同上帝，我想來便心痛。我與妳熟識好久好久，每次見面就會說話，好多好多，可妳遺棄了我，並且，連一句話都不願再聽我多說。
我喜愛他，更喜愛妳，我們生活在一塊，玩樂在一塊，喜怒哀樂都在一塊，如此緊密不分，那時我們，多麼快樂。我曾經有好多幻想，我們將會這麼快樂，一輩子都以此如斯。我們將會一道去旅行，看阿里山的日出日落，到墾丁去瘋狂玩遊，我的幻想是那麼美，曾經近在眼前，就在那觸手可及之地，而如今，卻遠得有如天上的月，怎麼追再也追不回。
妳曾說自己的樣子好醜，無法穿上漂亮性感的服飾亦不懂得裝扮，我說，不會，我說來，我給妳畫眉添妝，幫妳梳梳頭，妳才不醜一點都不，妳這樣很好，這麼可愛，皮膚這麼好，我每天幫妳打扮，看誰人再說妳醜。
曾經我們，這麼要好，每次見面就會說話，好多好多。
而我愛著的男人，與我最最要好的姐妹，倆人在房間裡，搞上了床。我得以想像你們是如此地需要彼此，女人的第一次是如此珍貴，進出的力道那麼大妳有多麼痛，妳的雙臂緊緊環抱著他，強大的撕裂感讓妳的指尖深深刺入他的背，兩人的體溫與呼吸是如此地密不可分，連心跳也緊緊契合。他的汗水交雜著妳的，妳呻吟著，他低吼著，兩人一同進入了高潮的天堂。
當你們這麼做了之後，有否想起過我？
我和妳還有他之間，究竟是誰背叛於誰？
話哽在喉嚨我的心，這麼苦這麼澀，淚卻一滴都沒有流，這樣的話我好想問妳，但是我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什麼樣的痛，得以讓你連句話都無能說出，連滴淚都流不下？這樣的痛，妳有過麼？妳感受的到麼？妳定無法，必然無法。〉
「可是跟他在一起之後我才明白，為何妳會離開。」
「但是當我明白了之後，我已經失去了妳。」
「他說他仍深愛著妳，無法將妳忘記，」
「可是我好氣好嘔，為甚麼妳有的我沒有？為甚麼我得到了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為什麼……為什麼我永遠都只能活在，妳的影子裡？」
妳一直說著，不停地說，語氣聽來是如此地憤怒不甘，可是妳要明白，這個窟妳當初跳進去時，是有多麼無怨無悔，我連阻止都，來不及。我僅是我，妳亦僅是妳，僅管我們如此親密，我們仍然是倆個，全然不同的人。〈原諒我無法為妳做任何事情，因為這是妳自己選擇的路，妳無法拒絕，只得持續不停地走下去。〉
『他待我那並不是愛，那不過是一種，私自的佔有。』
「但，就是因為有愛，才會想要全部佔有。」
可是，愛了又如何，不愛又如何？他佔有了我將我視為囊中之物並且，囚禁了我，從此我的世界只剩下那麼一丁點，一間簡陋並且微暗的房間，還有他，我失去了天空，失去了朋友，亦失去了我自己。
曾經我亦想過，或許，這即是他愛人的方式，雖然自私地令我無法承載，可我仍接受了，這幾近瘋狂的舉動。而我得到的，又是甚麼？
我自己睡著而後又自己醒來，不見他的人影，便擔心他不知是否安然無恙，撥了電話無論我怎麼撥，就是無人接聽，我焦急地四處尋找，卻發現，原來自己，並不知道，他是存在於一個，甚麼樣的世界。〈原來我唯一清楚的，就只有他的樣子。這是多麼，微不足道。〉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他跟別的女人在外面，搞了又搞，在我擔心他的時候，他與她、她、她在大街上，肩並著肩，手牽著手，樣子看來，多麼親暱。在我作了惡夢醒來無依無靠的時候，他與那些不知名的她在一間，燈光昏暗的房間裡，赤裸著並且，交纏著，如此歡愉。
「我愛他但是，並不快樂，」
「妒嫉和猜疑的火，不斷地延燒在我和他之間，我無能撲滅，只能讓自己一點一點，被吞噬直至完全。」
「好多次好多次，我都想就這麼結束了但是，」
「每回總在轉過身之際，便開始怨恨。」
自妳口中說出的每一言每一語，都像部播放器一樣，使我瞧見了，那時狼狽不堪的自己。針扎得我咿呀咿呀地想喊疼卻，怎麼也喊不出口，我知道，妳現在走著的那條路上必有我，那時遺留下的記印。曾經我亦，恨過他，恨過妳，只是現在再度回想起時，已經好遙遠，好遙遠。
『所以呢？妳想怎樣？』
那時我離開，雖然離開了，心卻常常發疼著，那時候。我孤單，並且無助，一點力氣都沒有辦法繼續再走，所以停下了急促且慌亂的腳步，蹲下身子，捲曲著哭泣。
那時候，有人對我說：「妳為了一段，不足以令妳悲傷難過的感情啜泣，並且停下了腳步便不再向前行，妳可以持續停擺，像沒了電的鬧鐘般，就這麼讓妳的生活讓妳的一切都，停留在原地但是，世界並不會，因此而回妳停留。」
我紅腫著眼盯望著她，思索好久好久，直至站起了身，心仍是痛著，淌著無比鮮紅的血，可我已經，看清了一切。
既然這齣戲已經落幕，我又何必，再浪費時間，等待一個，永遠都不會有的，另一個結局。
「我想報復。」
「我給了他我的全部，可我卻，得不到我所想要的所以，」
「我要報復。」
妳得不到妳所想要，所以妳要報復，欲毀滅這醜陋的一切，但，愛情的模樣，是這個樣子的麼？是麼？為何我總有種，陌生的感覺？
愛情，自古以來如此神聖，男男女女都，視它為信仰並且，無比憧憬。詩人朗誦它，樂者歌頌它，它這麼美好，無比偉大。
可為何，在甚麼時候，聖潔的愛情，變得如此污穢？
我有了種，心被掏空的，悲傷難耐的感覺。
『妳認定，這就是愛了麼？妳認為這是，愛麼？』
「我付出了一切，這即便是愛，我所認定的愛。」
「所以我不甘，不甘為何，妳所能擁有的，我得不到。」
妳咬著牙切著齒的聲音讓我足以想像，妳現在的模樣，我想了想便問自己，妳是否還仍是那個，我所熟識的妳？亦或者，我根本就未曾，看清楚過妳？我瞧見了妳對我的恨，這麼深，這麼厚，可我卻亦瞧見了妳對我的喜愛，這麼濃，這麼烈，在愛與恨所交織之下的妳，究竟是，甚麼樣子的嘴與臉？
我的心絞痛著，好酸好酸，有把鑽子就這麼挖開了我的胸膛，隱隱約約，我還清楚地聽見，骨頭喀啦喀啦斷裂的聲響。
究竟是，誰開恨誰？
而傷我最深的那個人，卻要我，幫幫她，卻要我，成全她。
直至現在我才看清，原來這段感情，不過是一則，令人感到可笑的笑話。
『妳還要我幫忙妳甚麼？妳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每次見面我們都會有話，好多好多。我那麼喜歡妳那麼，喜愛妳，而妳，有否想過，我的感受？』
『還有甚麼，是妳想要的？』
『還有甚麼是妳想要的？』
『全都拿走，全部都拿走。』
反正再失去甚麼，也不會再更疼。反正我早已失去，那個我深愛的妳，與你。
給妳，和你。－－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