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出自清代纳兰性德的《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此句的意思是:
假如每次相见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美好的话该有多好!可为何秋风乍起时,便让画扇蒙上悲凉的色彩呢?
是说一段感情,如果在人的心里分量足够重的话,那么无论他以后经历了哪些变故,初见的一刹那,永远是清晰难以忘怀的。“何事秋风悲画扇”一句用汉朝班婕妤被弃的典故。扇子是夏天用来趋走炎热,到了秋天就没人理睬了。这里是说本应当相亲相爱,但却成了相离相弃。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是纳兰性德在渌水亭畔初见卢氏时的惊鸿照影。
她着一袭淡绿罗裙,鬓边斜簪一支玉簪花,抬眸时,眼波似未染尘埃的秋水,映得满庭竹影都碎成了温柔。
他为她题“赌书消得泼茶香”,她为他补“半为怜春半恼春”的残句。墨染宣纸的时候,画不仅仅是画,诗不仅仅是诗,而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生死契阔。
风吹帘动时,帘幕的琳琅声动,惊起檐下双燕,那是他们生命里最动深情的春信,连时光都在琉璃盏中酿成了琥珀色的甜。
可世间情事,多是兰因絮果。
卢氏嫁入明珠府,原是“兰因”般的良缘——她懂他案头的《饮水词》,他怜她眉间的婉转心愁,日日夜夜,红笺小字模,灯前呵手为伊书。
曾几何时,他们在雪夜围炉赌书,看她笑倒时泼湿裙裾;曾几何时,他为她遍寻江南梅蕊,插在胆瓶里供她临窗写生。
却怎料,三年太短,短得像一片沾了露水的蝶翼。康熙十六年的暮春,她因产后受寒香消玉殒,空留他在“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的庭院里,独对满架空垂的紫藤。
何事秋风悲画扇?
秋风起时,他握着她生前素手所制的娟丝团扇,扇面上的并蒂莲已褪了颜色,恰似被命运揉皱的诺言。
古人以扇喻妾,当秋凉渐近,团扇终被弃置奁中,正如曾经的“一生一代一双人”,终成“十年踪迹十年心”的怅惘。
他不是不知人间聚散如飘蓬,却偏要在初见的月光里沉溺——记得她初嫁时盖头掀起的刹那,红烛摇碎了她颊边梨涡,像春雪落在青瓷盏里,从此便再也融不了、忘不掉。
如今再读这两句,分明是用深情织就的网。
初见有多璀璨,别离便有多苍凉。就像卢氏留在妆奁里的螺子黛,年深日久,墨色仍凝着她画眉时的温柔,却再画不出当年那人的眉眼。
当热烈归于平淡,当誓言褪色成遗憾,我们是否还能找回最初的那份纯粹?
所谓兰因絮果,或许从来不是宿命的薄情,而是命运馈赠深情时,早就在暗里标好了价码——让你尝尽初遇的甜,便要你咽下离别的苦,留一段心事,在每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轻轻叩打记忆的窗棂。
纳兰终究是把相思种进了词里。
当我们读“西风独自凉”时,看见的不仅是他为亡妻滴泪成墨的身影,更是人间无数个初遇与离别的轮回。
有人在桃花渡口初逢,有人在长亭古道作别,所有未竟的故事,都在“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叹息里,酿成了永夜不熄的烛火,照着后来人在爱里辗转。
可是又能在爱里懂得:原来最动人的情,从来不是永不凋零的花,而是明知终要凋零,却依然要在春风里,开得那样炽烈、那样认真。